桔子茶与云

“没有遗憾”

『云次方』云家那点事儿

Summary:黄子弘凡吃狗粮实录,你们要的方方安排上了

CP:龙嘎/昱剑

家庭文学第二部一发完。

第一部 蔡程昱视角《云上之城》

黄子视角,话唠跑题。带了昱剑,文末小凡高彩蛋掉落。

我觉得我真的抓住了黄子话痨的精髓,which is,不断跑题。

 

1.

 

大家好,我是黄子弘凡。我今天主要是想跟你们唠唠我家的事儿。

 

现在肯定很多读者问了,我们家有啥好唠的?我谁啊我?别奇怪,你们应该还不认识我,但是你们肯定认识我爹我爸。

 

我爹叫郑云龙,我爸叫阿云嘎,他们是俩音乐剧演员,我四岁那年他们红了,过了十年,还是红得跟天边的朝霞一样。俩年龄加起来快九十的人了,天天在节目里、音乐剧里秀恩爱,贼腻歪。我悄悄跟你们说,我贼不待见他俩那个腻乎劲儿。上次隔壁王姨带着他深深来我家吃饭还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小孩子长大了千万别学你爹你爸啊,工作时间不要谈恋爱。

 

我大哥蔡程昱,今年要大学毕业了。他是嫡长子,子承父业,学了个歌剧美声。我大哥声音特好听,一到高音区那就是他的天下,第一次听绝对会被震撼到。人称金色男高音,美声界流量扛把子。他自称高贵的王子,但是我们全家都觉得他有点,咋说呢,我爸常说:我们菜菜最大的优点是正直,我爹反驳:正直什么啊?明明是傻。

 

再悄悄说,我同意我爹。

 

我二哥张超,现在也在学音乐,大一,知道央音吧?他是专业课第一,唱男中音的。我二哥长得挺小家碧玉的,小眼睛,不说话只是笑的时候特温柔。


我二哥学音乐,一是因为家庭熏陶,二是因为他实在是学不好数学——“逻辑不行,你二哥没逻辑”——这是我爹在旁边补充的。我二哥唱歌最大的特点就是稳,男中音嘛,不稳不行。他在我们家还有个外号,假声男中。

 

这个梗的来源也挺逗,有次我爹爸和朋友们聚会,Henry叔叔有首歌想让我们家一家五口唱唱,里面有个假声男高音,可我们家没这个声部。Henry叔叔先让我爹试,我爹唱不了,也不想破音,就“啊”了一声。Henry叔叔又让我二哥试,我二哥一个男中音,你说这不是在为难他吗?我爸还说“你是假声男中音”,我哥就发出了假声男高音的声音——“啧啧啧”,挺好的,贼穿。

 

我二哥呢,和我大哥有时候不那么对付,早几年还在家里吵架。好像是我二哥高一的时候,他们班元旦晚会要排一个歌,让我二哥主唱。他回来问我爹能唱啥,我大哥刚好经过,还在哈哈哈:“你能唱啥啊?”

 

要不我说我大哥有时候不会读空气呢,我二哥第一次唱学校晚会,能被这么说吗?所以我二哥当时脸都气绿了:“蔡程昱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闭嘴!”

 

我二哥长得可温柔了,第一次发火给我们都吓一跳。我爹也没嬉皮笑脸了,在中间劝:“超儿你干嘛?”

 

我二哥进房间摔门:“就让他闭嘴就完事儿了。”

 

那天吃晚饭,我二哥都没从房间里出来,还是我爹端着盘子进去哄的。后来我大哥一直跟他道歉,可这梁子还是结下了,于是两个人经常在家里互怼。

 

说着说着就跑偏了,扯回来。

 

我呢,叫黄子弘凡,家中老小,今年初二,应该是个男高音。最大的特点:皮。

 

我爹说这是爸胎里带来的皮,我爸生了三个小孩,只有生我的时候孕期反应最严重,我爹差点让我搞成产前抑郁。我出生以后也不安生,四岁的时候在我大哥的寒假作业上乱写乱画,六岁的时候拍我二哥撞门的照片,八岁就会模仿我爹我爸我大哥二哥。

 

我爹上采访,记者问他家里仨小孩谁最淘气,我爹毫不犹豫:黄子弘凡,末了还跟了一句:皮!

 

我小时候老被我爹打,太皮了,老是闯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被打了的那些个晚上,我爸会在睡觉前进我房间,检查一下我屁股上的红印子——一般是不能打太狠的,否则我爸会几天不理我爹,然后我爸就会跟我说,别怪我爹脾气暴躁,其实我是他最爱的崽。

 

有一次,我反问我爸:你是不是跟我每个哥哥都这么说?

 

我爸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明天有空让你大哥跟你说。”

 

第二天早起我不想出去面对我爹,即便我闻到了我最爱吃的豆浆油条的味道都憋着不出门,过一会儿我大哥进来了,端着一碗豆浆一根油条。

 

我吃得狼吞虎咽,我大哥就在旁边跟我讲,你知道吧,我和超儿都特别羡慕你。

 

我特迷惑:“咋的,羡慕我被打吗?”

 

我大哥就告诉我,他们小时候,我爹工作一直在上海,他们想见我爹都见不到,更别说被打了。

 

“虽然被打这事儿没什么可羡慕的,但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皮吗?”我大哥说道,“小时候咱们爹抱着你哄你睡觉,还给你唱摇篮曲。我们小时候都没这个待遇,你也知道咱爹是个懒人,可他摇晃着你睡觉能摇到自己手酸。用现在的流行语说,我和超儿都真情实感的羡慕你。”

 

“我还写过一个日志,点击率很高的,叫《云上之城》,等你再长大点就给你看。”

 

“你能写啥日志啊?”

 

“黄子,会不会说话?不会说闭嘴。”

 

我现在这不长大了吗?到了我哥当年写《云上之城》的年纪,谁还不会网上冲浪了?我就去找出来看了看。

 

就我大哥那个文笔还那么高点击率,我有点点酸。真的,他看事情特别不浪漫那种,干什么都是一身正气的。我爹爸甜度值能有100,到他这写出来就剩10。还有西皮粉大声嚷嚷,好甜好甜,蔡程昱妈妈爱你!

 

不是我说,你们搞他俩的西皮——你们管他们叫“云次方”是吧?——真的得耐甜,不然很容易得病的。

 

我今天写个新的给你们看看,写之前要先吆喝一声:云家日常!不甜不要钱啦!

 

2.

 

他们俩恋爱结婚生子的过程,我大哥都写过了,虽然我不甚满意,但我也不想把我不知道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会被我爹打。

 

还是讲讲最近的事儿吧。

 

前两年,家里又多了个儿子。

 

倒不是因为我爹又不做措施就搞我爸——现在他俩卧室还挂着那个横幅:打死都不生了!虽然我还是能在半夜从他们房间听到稀奇古怪的声音——我以前经常半夜故意出去上厕所,哪个小孩知道这档子事之后对家长没点好奇?结果以我被揍告终——但是我爸终于还是没怀第四个,合理推测我爹措施做得很好,他带我们逛超市的时候拿避孕套一点也不忌讳的。

 

说起来我爸还为这个事儿和我爹吵过架。

 

那天我们刚从商场回来,我们还蹲在地上换拖鞋。我爸从购物袋里翻出两盒避孕套,“啪”的一下就扔在地上:“郑云龙你什么意思啊?”

 

我爹陪我们玩了一天,本来就困得很:“什么什么意思?”

 

“就这些东西,能不能不要当着小孩的面买?你是害怕他们不性早熟咋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我爸都急出大碴子味儿了。

 

我爹一听就乐呵了,倒也不避讳我们,走到桌子旁点了烟,才回视我爸愤怒的眼睛:“为什么要避讳谈性?我们都在避讳,你是想以后他们出去和谁学去?你尊重一下他们好不好?”

 

“爱一个人就要对他负责。搞到床上去可以说是情到深处身不由己,可是‘做好措施’就是身为男人必须承担的责任。我不避讳他们,是希望他们知道,到了年龄了,合理的性生活是正常的,但是一定要做措施。我不想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在未来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把谁的肚子搞大了,这个屁股我不想也不会给他们擦,知道了吗嘎子?”

 

他说完,缓缓吐出一口烟,我面红耳赤,我大哥懵懵懂懂,只有我二哥在疯狂拍手。

 

这种讲大道理的活动我爸是说不过我爹的,他也有点脸红,我听见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说得这么道貌岸然,那他们仨怎么来的……”

 

于是我爹只能上去用舌头狂甩他的嘴唇让他闭嘴。

 

哎呀,又跑题了,我爹老说我话唠,因为我说一件事讲着讲着就跑远了。

 

前面说到家里面多了一儿子。

 

怎么多的呢?就听我细细道来。

 

我哥呢,坚持一个人跑去上海读大学。我爸本来挺反对,家门口那么多优秀的艺术类院校,干嘛要千里迢迢去上海?但我爹支持,我爹说学音乐还是在上海的机会多,我哥留在他们身边永远长不大。反正说话是说的冠冕堂皇,我们仨私下一致认为他想早点把我们都送走,别耽误他和我爸的二人生活。后来我爸同意了,我大哥就去了上海。

 

第一年风平浪静的,前面说过,我大哥声音好,即便是放在这种国内顶尖的艺术类院校都是鹤立鸡群,拔尖儿的,我爹爸也不为他专业课操心。

 

第二年,我哥回来前几天,我就听见我爸和我爹念叨,说不知道菜菜谈恋爱了没。我爹挺嗤之以鼻,他原话是:“谁会跟我们家小傻子谈恋爱啊?”

 

我们常说,flag不能立得太早。

 

第二年寒假,那天北京挺冷的,早上还有点飘细雪。我哥下午回家了,背后跟着一个比他还矮一些的男生,长得挺秀气的,是稚气未脱的样子,比起男人也许叫男孩更合适。他裹着我哥那件半永久黑色羽绒服,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爹出去买菜了,家里只有我爸,我爸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人家也盯着我爸看了半天,悄悄说了一句:“哇,我偶像!”

 

我哥就老大不高兴回头瞪人家:“你和我回来是为了见我爸啊?”

 

“不是不是!哎呀,我不是和你来演出的吗?”男孩闹了一个大红脸,跑上去对我爸伸出一只手:“我叫方书剑!是上海音乐学院大一的一名学生!我也是学音乐剧的!”

 

“方书剑,我学弟。”我哥对我爸努努嘴,“我们假期接了个演出,他顺便来北京玩几天。”

 

我爸神情呆滞的跟这个小男孩握了握手,半天才找回语言:“喔,所以是住在咱们家吗?”

 

我和我二哥对视一眼,心想我爸不愧是蒙古小伙子,那么多问题偏就捡了一个最不关键的问了。

 

“他在我房间打几天地铺,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订不到酒店。”我大哥点点头,“我爹没在家呀?”

 

“晚上你回来,他买菜去了。”我爸回答,“那个啥,小方你先跟菜菜进去,我给大龙打个电话,看看他到哪了……买个菜这么长时间,能不能快一点了!”

 

我大哥领着这个男孩进自己房间了,我爸在门外和我跟张超对视,大大的眼睛写满了大大的疑惑。我和我二哥也很疑惑,主要是不明白我大哥那样儿怎么这么轻松就能领人回家。我们仨对视了很久,我爸说:“总之,家里添了一双筷子,你们爹晚上又要多炒一个菜,我还是去给他打电话吧~”

 

我和我哥在客厅看电视,就听我爸在阳台跟我爹“窃窃”私语:“我们菜菜领了个男孩回家~我就跟你说了我们菜菜特别特别讨人喜欢的,你晚上可不许为难人家啊~”吧啦吧啦的。我大哥和那个叫方书剑的也一直没从卧室出来,隐约听得到歌声。

 

过了一会儿我爹回来了,我们几个人破天荒的一起在门口迎接他。我和我二哥显然是因为八卦;我大哥是为了介绍他男朋友——疑似男朋友也是男朋友!我爸可能是为了不让我爹出口怼人,搞得场面尴尬,过来救场的。

 

我爹换鞋的时候一双桃花眼跟镭射灯一样的把男孩儿扫了个遍,他儿子他都没看。我大哥就在旁边喊:“爹!我回来了!”

 

“看见了,没瞎,”我爹还是不分一个眼神给他,幸亏我大哥也习惯了。方书剑的脸到底没能经得住我爹的眼神审视,迅速就红了个透,“你不给我介绍一下?”

 

“他是方书剑,我学弟。我们俩假期有个演出,他来我们家借住几天——我爸肯定和你说了我还介绍啥?”

 

我们仨——我,我二哥,我爸——对视一眼,纷纷在内心捂脸。倒是方书剑特别,该怎么说,特别落落大方的朝我爹伸手:“前辈好!我叫方书剑,上音音乐剧系的大一的学生,假期和学长有个演出实习,实在不好意思过来借住几天,您看行吗?”

 

我发现了,方书剑跟我爹讲话特别彬彬有礼,话多且密;可和我爸说话就小心翼翼的,话少且疏,不过带着期待和羞涩,眼睛闪闪发亮——原来真是我爸的迷弟。

 

我爹跟他握握手:“喔,那你睡菜菜那屋吧?让他打地铺或者出来睡沙发。”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我们都有点不可思议,只有我大哥在旁边:“我们讲好的他打地铺……”被我爹一记眼刀打断。

 

我爹一边把那一大袋子菜递给我爸,让我爸进去洗菜,一边去我们家酒柜里翻腾:“小方能喝酒吗?”

 

呵,青岛酒桌文化来了!

 

“啊?”方书剑估计没预测到,这画风怎么转换的这么快。

 

“喝白的喝红的?”

 

方书剑还在边上摇头,我大哥就说:“方方喝啤酒挺厉害的。”

 

唉,这事儿就算本来有戏,我看现在也凉了。

 

“得了,那你就和超儿下去买去吧。提一箱纯生上来,家里那一箱我喝完了。”

 

我爸在厨房喊:“郑云龙你又背着我喝酒了?”

 

我爹有些心虚的喊回去:“喝啤酒的事儿,能叫偷喝吗?”

 

趁着我大哥二哥下去买酒的功夫,我把方书剑安顿到我大哥卧室,自己凑到厨房加入他们大人的对话。我爹正剔虾线呢,我爸洗完了菜就没事做,他们俩一起看我一眼,眼神明明白白的表示出:大人的世界你来干什么?我脸皮厚,装看不懂,他俩也没执意要把我赶出去。

 

我爹说:“我看着我们菜菜对人家没那个心思吧。”

 

我爸摇摇头:“回家的时候小方裹着菜菜那件羽绒服呢,菜菜还因为他说我是他偶像说了小方。”

 

“你是他偶像?”

 

瞧瞧,我爹抓重点的能力从不让人失望。

 

“哎呀,那我心里是你,你乖点,能不能不乱吃飞醋~”

 

行了,我走了,狗粮时间到了。

 

我爹我爸一起在厨房忙活,我爹手脚麻利,炒了六个菜,汤是早上就炖好排骨汤。一家人准时赶在新闻联播前坐在了饭桌上,喔,还有个方书剑,目前他因为我爹从柜子里翻出来的那种巨型啤酒杯震惊了,或许那都不能称之为杯子,因为那杯子远处看比我爹脸大。其他人面前是果汁,我爹不让我爸喝酒很多年了,我和我二哥目前还没成年。

 

我两个哥哥们对我爹这个喝酒心里很有数,买来的是那种玻璃瓶装的啤酒,我爹利索的起了三瓶倒在酒杯里,他自己面前一杯,我大哥面前一杯,方书剑面前一杯。

 

我爹举起酒杯:“欢迎方方来我们家,本来应该是我和嘎子一起喝。但他胃不好,所以我替他喝两个人的。”

 

你们知道那个喝酒的表情包吧?就“吨吨吨”那个。我爹二话不说,吨吨吨下去两杯。我哥本来不想喝,我爸看他一眼:“你不跟着你爹喝?”于是我哥喝了,在那之前我哥一直有自信能喝趴家里所有人。方书剑来者是客,见我爹干的如此豪爽,只能跟上。

 

哎,要我说你们都中计了,你们多少人都喝不趴下郑云龙的。据说我爹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帮我爸挡酒,别人聚会就喝自己的,他喝两个人的,这酒量你俩学生能比?

 

我大哥倒得最快,半个小时后就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脸宛如刚出大棚的西红柿,我给他拍了照。方书剑也醉了,不过没睡,他酒品还不错,只是坐在那发呆。

 

一桌子菜全进了没喝酒的人的肚子,我爹神色自如,对我和我二哥使了个眼色,我们就把我哥扶回房间,然后回自己房间听墙角了。

 

我爹问道:“小方啊,学音乐剧不容易吧?”

 

这就是一句客套话,结果方书剑说:“是挺不容易的,但我十岁那年就看过阿云嘎老师演音乐剧,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学声乐了!阿云嘎老师太厉害了!”

 

我爸笑出声:“特别特别谢谢你喜欢我~”完了还拍了一下黑脸的我爹。

 

于是我爹继续发问:“这次来北京和菜菜演出啊?《真爱乐章》是美声作品,你学音乐剧,怎么想跟他唱这个啊?”

 

“他选的,他要拉我唱的。蔡蔡学长声音好听,我们都崇拜他,能和他合作我也很开心。最主要的是,能来见到我偶像,我喜欢阿云嘎快十年啦!”

 

我爸又在拍我爹,见过撸猫吧?就那样的。下面一个问题我爸问的:“那你对蔡程昱就是兄弟情吗?”

 

这下方书剑不说话了。

 

我爸责怪的看我爹一眼:“都说了别那么灌,这下灌懵了吧?”他伸出一根指头在方书剑眼前晃晃,没想到方书剑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卧槽,这真是个牛逼的兄弟,我拍下来录个vlog还来得及吗?

 

“阿云嘎前辈我从小就特别喜欢你,你每首歌我都会唱的,从你参加的综艺到你的专辑!听的第一首歌是《心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唱!”

 

我爹的脸现在可真是和包公一样黑。我爸还笑个不停:“哎呀,这么喜欢我,那我能不能认你当干儿子呀?”

 

方书剑没机会回答他,因为我爸被我爹拖走了:“阿云嘎你可别他妈撩了,瞎认哪门子儿子啊!”我爹强忍怒气,“黄子皮凡,把你哥同学扶到卧室跟你哥一起埋了吧!”

 

于是我把方书剑扶回我哥卧室,把他和我哥一起丢床上,反正床大。我又跑到我爹门口听墙角,只听见我爹说:“阿云嘎你可长本事了,儿子都乱认了?”

 

我爸特无辜:“那人家那么喜欢我呢,认儿子不行吗?”

 

“不行!”我爹斩钉截铁。

 

“哈哈哈我的大龙你太可爱了,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吃醋~”

 

“我没吃醋!”

 

“你就是……唔……”

 

我正打算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我爹一声咆哮:“黄子弘凡!滚回你自己房间去!”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3.

 

第二天起来家里弥漫着一股蜜汁尴尬的空气。

 

我和二哥醒的早,小孩子的生物钟还没遭到社会诱惑的荼毒,我们在客厅看电视,等其他人起来弄吃的。那天我爹起得早,真是破天荒的早;我爸没起来,真是破天荒的没起来。往常早饭都是我爸操心,今天是我爹在厨房忙活。过一会儿我大哥起来了,他一推开房门,脸上就带着一股呆滞的宿醉气息,我看着他脚步虚浮的去厨房找吃的,直觉告诉我有事儿,于是我也跟着他去厨房找吃的。

 

我爹在煎鸡蛋,一脸困顿的样子,见我大哥进去,勉强拿出了点精神看他:“菜菜啊。”

 

我估计我大哥让这个温柔的称呼吓了一跳,不过他刚醒的样子还不足以让他处理“吓一跳”的表情,所以看起来还是呆滞的:“咋了?”

 

“你对人家小方,是啥意思啊?”

 

“方方啊?方方唱歌很有表现力啊,跳舞肢体也协调,我们排练《真爱乐章》的时候他的情绪也总是可以给到我,他私底下也蛮活泼……”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爹暴躁打断,“我是问你对他有没有那个想法?”

 

“哪个?喔,那个啊,”我爹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了,我大哥缩缩脖子,“我,我没想过,我才大二呢……”

 

“大二咋了,你爹大二就在和你爸一起排《吉屋出租》了。人家方方今年才大一,就能和你一起演出,起码天赋上不输你;昨天我和你爸问了问他,人家学声乐的时间也比你长,还说是觉得你声音很好,很想和你合作,多谦虚!”我爹给鸡蛋翻了个面,“人家才大一,就跟你一起来北京,还答应睡你房间。人都给你暗示了,你还见天不开窍。”

 

“啊?”我大哥挠挠头,忽然茅塞顿开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那不然是哪样呢?”我爹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好好考虑考虑,大学时代有机会拥有一段恋情是很不错的事儿,我和你爸都挺喜欢他的。”

 

我大哥拿了一瓶橙汁回房间,走到一半顿了顿,又折回厨房冲了两杯蜂蜜水。我看他消失在家里的拐角处才敢凑上去,我爹先拿白眼翻我,多半是为了昨晚我又听他俩墙角。

 

我对我爹挤眉弄眼:“爹,你是要撮合他俩让方书剑离我爸远点是不?”

 

“眼睛那么小别挤来挤去了。你说你和张超这眼睛随了谁了?”

 

“哎呀!你就说是不是嘛,是的话我也帮你!”

 

于是我爹对我一笑,我收到了他的信号。我爹又白我一眼,对我指指刚才的盘子,里面是刚煎好的糖心蛋:“给你爸拿进去。”

 

方书剑在我们家呆七天,以我大哥那个情商来说,这七天啥也发生不了,关系不退回负值就不错了。但是有我爹和我在,那境遇可就大不一样了。

 

距离那个演出还有七天,他们这次要唱的歌是《真爱乐章》,是意大利语的美声作品。我爹我爸虽然都是学声乐的,但是他俩不太会说意大利文,倒是我哥和方书剑都挺会——也不能不会。我大哥学的时间比方书剑长一点,前两天晚上都在我们家琴房给方书剑盯发音,定音准——是真一点也不浪漫的一起“学习”。方书剑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很秀气,他嘴唇厚,沉默的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会有一种性感;但要是笑起来的话,看起来也就是和我二哥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模样。

 

刚开始我们还能听见他笑,结果我大哥说:“你不要笑,你是一个成熟的音乐剧演员。”

 

唉,人家刚大一的孩子,也不知道哪成熟了。

 

于是方书剑不笑了。

 

我爸今天有演出没在,我二哥在房间跟数学死磕。我和我爹在客厅看电视,电视声开得比蚊子的声略大一点,听见这个动静他翻了翻白眼。他这两天翻白眼翻得过于频繁,悄悄说,有时候我挺害怕他翻不过来了。

 

“张超!给你大哥切个果盘送进去歇会儿!”

 

“爹我算数学题呢!”

 

“再算也不会及格的!赶紧去切!”

 

我二哥,你怎么不喊:“郑云龙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闭嘴!”

 

哎,人比人,还就是气死个人。

 

我二哥满脸委屈的去切了苹果和橙子,给我大哥送进去了。

 

于是卧室里沉默的气氛略微缓解,我爹松了口气,我也是。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方书剑说:“我觉得这个不能这么实着唱。”

 

我大哥坚持,方书剑反对,他俩争执了几句,声音都放的有点大。我爹这次倒是没说话,想来他也经常和我爸因为唱法起争执,最后不过是相互妥协。对于专业上的东西,他们俩都是很精益求精的,比较追求完美,这一点也遗传在我哥身上。

 

最后他们互相妥协,找中间一个点。我看到我爹点点头,眼睛里还有点笑意,估计是又想到他和我爸年轻的时候。

 

相处了两三天,方书剑和我们几个也熟悉了起来。言谈中感觉得到他对音乐和音乐剧的热爱。他并非是像有的艺考生那样因为文化课学不好才另谋出路,他在这方面是特别有理想的,真的想为音乐剧发展出力。

 

这不就是我们家小孩吗?

 

我爸听说方书剑在上海看过他演的《我的遗愿清单》,嘴上还在谦虚,说那几年的表演水平很生涩;实际他特别开心,笑得兔子牙明晃晃的,看得我爹在边上抓耳挠腮。

 

我本来以为我和我爹一起当助攻,我大哥就能把自己的恋爱大事安排上。结果第三天过去了,没有丝毫进展,他虽然盯着方书剑看会盯到自己脸红,但是讲话水平真是世界级别的低情商。方书剑被问到这方面问题他就装傻,你也知道他在装傻,总归想不到办法戳穿他。

 

我爹私下跟我说,看方书剑这情商,比我们都像他和我爸的儿子。

 

唉,人艰不拆,难道方书剑像你们俩孩子了是一件好事吗?这头顶的颜色……

 

不过这种话我是真没勇气说出来的。

 

4.

 

离演出还有两天的时候,方书剑生病了。

 

倒不是很严重的病,就是流感。虽然在他的努力之下,他唱歌的部分没怎么受影响,但是讲话的时候就听得到他浓重的鼻音。

 

尽管他极力推拒,我爹我爸还是带着他去看了医生,开了一些感冒药和含片,以防感冒影响他演出。可以看得出他很愧疚,我哥就一直安慰他,和他说没事。原本就是给一个公司的年会唱歌,舞台没那么大,让他别紧张。

 

现在想想关系转变的信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我哥二十四小时盯着方书剑吃药,有时候半夜还要叫醒他一次。后来我问我哥和谁学得那么上心,他说他小时候见过我们爹照顾生了病的爸爸。

 

把他们俩当目标那不就得事无巨细?对我哥那么个粗线条来说,他之前从未这样照顾过谁,可出乎意料的做得不错。再加上我爹和我在旁边各种暗示助攻,他们俩中间终于出现了暧昧的云彩。

 

我爸乐见其成,他很喜欢方方的——诶,我开始叫他方方啦?——我估计他也知道我爹是想赶紧把他的小迷弟送给自己儿子,心里觉得我爹吃醋的样子特别特别可爱。想来我爹年轻的时候也是我爸迷弟,做个人采访的时候还要问记者“你们知道阿云嘎嘛?”

 

光这样还不够,他还得补上:“他在我心里就是艺术家水平,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上学。”

 

至于去我爸演唱会当嘉宾,在我爸音乐剧谢幕的时候大喊“牛逼”这些基操,我都不想说了。用粉丝的话说,“惹”不动了。

 

当迷弟,最专一的是郑云龙。

 

作为这个“最”专一,他对其他迷弟有排他性,我爸很理解,我觉得他悄无声息的特别享受。

 

说回我大哥。

 

正式演出那天,因为是公司内部年会,我们是不能去看的。他们俩在家换好了演出服,是我爹去租的。因为我哥和方方都矮了一点,我爹爸的衣服他们穿不了,为此我爹对我大哥又是一顿怼。我哥的礼服是白色的燕尾西装,方方的衣服却有丝绸一样光滑的质感,就是太薄了。出门前我哥又给人家仔细套上了他那件半永久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

 

我爹爸开着车把他们送到楼下,顺便带超儿和我去吃附近的自助餐。我们目送我哥和方方走进大楼里,能隐约看到我哥搂住了方方的肩膀,仿佛是要把那件oversized羽绒服再裹紧一些。

 

“年轻真好。”我爸感叹了一句。

 

“还可以为爱所伤?”①我二哥这两天补哈利波特补得魔怔了,被我爸扭过身来打头。

 

“你不老,”我爹忽然说,“你还年轻呢。”

 

有趣的是。时间线往前倒退十几年,我爹和我爸一起接受采访的时候,逢人让他夸我爸,他张口就来的是“老老老”,好像“老”也是一种优点。

 

我爸不生气。我小时候以为谁骂他老他都不生气,于是也开玩笑说他。有一天晚上被我爹听见了,他把我拎在门口罚站了俩小时。

 

“biang的,你知道我说你爸‘老’是啥意思你就在这儿乱学?”我爹怒气冲冲,“我说嘎子最近睡觉前怎么闷闷不乐!明天跟你爸道歉去!”

 

道歉的时候我顺便问了我爸,我爹说的老是什么意思?我爸对我眨眨眼:“秘密。”

 

如今他不再这么说我爸,明明两个人都奔50了,我爸在他那里还是年轻的。他喜欢看我爸穿明亮的颜色,抚摸我爸不再紧致的皮肤,亲吻我爸卸妆后脸上浮现的皱纹。每当我爸对自己的年龄稍有惆怅,他就会说“我们嘎子不老好吧。”

 

“你现在又说我不老了是不是?能不能不要这么主观?”我爸回道,笑出眼尾两道时光的刻痕。

 

“本来就不老好吧?谁说你老,我揍谁。”

 

“前两天老王说我年轻的时候就长得旧,现在更旧了,你要去揍他嘛?”

 

“去,怎么不去?明天就去!”

 

可怜我隔壁王姨,莫名其妙又被他俩搅和进来。

 

车上开着电台,正好随机到《至少还有你》。

 

“我怕时间太快,”我爹跟着哼唱起来,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我爸笑了,轻声的跟着接上:“不够将你看仔细……”

 

他们一起唱完了《至少还有你》。

 

虽然没录下来,但我一直都清楚的记得他们唱那首歌的样子,也记得他们即兴配上去的和声,每一个转调都藏着深沉的爱意,像是他们对视时的眼睛。那时夕阳西下,那段记忆都因为正在沉落的太阳变得无限美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被我妥帖的放在记忆深处。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白头,永不分离

……

 

5.

 

演出完,方方就成了我哥的男朋友。

 

我们全家对这个结果都特别满意,我爸和方方本人尤其是——

 

“那你不是名正言顺当我儿子了吗?”我爸说。

 

“那我不是名正言顺当我偶像儿子了吗?”方方说。

 

我爹在边上酸:“180大关都没破,哪里像我们儿子了?”

 

我大哥小声反驳:“黄子现在也不够好吧。”

 

我在边上翻白眼:行,我才12岁,你都要给我算上?好残忍一哥哥!我不是你亲弟弟了吗!

 

演出结束方方就回了自己家,走前还给我们留下两罐红糖麻花,是他们那边的特产。我爹爸不爱吃甜,最终全进了我们仨的肚子里,也算是吃过他的东西就是我家人了。

 

现在每逢三天的短假方方都直接跟着我大哥回北京,来我们家住,顺便跟我爹我爸请教一些演出知识。家里又热闹了不少,可这样卧室就不够用。不知道为什么我哥对于和方方一起睡觉这件事羞涩得很,方方一来就睡沙发,长此以往的,我爸很担心他的腰。

 

我爹对我大哥的怂表示嫌弃,我哥这次当仁不让,反唇相讥:当年毕业了还和我爸当了一年朋友的不晓得是哪个?给我爹堵的没话可说,我爸就在边上哈哈哈——这真是他难得可以“哈哈哈”的机会。

 

于是我爸和我爹就合计着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首先家里现在四个小孩了,算上他们俩,卧室就得五间最少,其次他们看不顺眼小琴房也很久了——说是琴房,实际上也就比储藏间大一点,摆了一架钢琴就捉襟见肘。他们想搞个有镜子有把杆有钢琴的排练厅。

 

这么考虑下来,只能买郊区顶楼的复式。

 

我二哥觉得他俩存了点钱就想嘚瑟,一点也不考虑我们俩上下学方便的问题,结果被我爹无情驳回:就算是买了,装修好能住人的时候你也早都上大学了,你还回家干嘛?

 

我二哥就嘴犟,问:“那黄子呢?”

 

我爹瞄了我一眼,我很会来事:“我上高中就住校!”

 

我爹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哥一脸恨铁不成钢。

 

哎,哥啊,我爹现在没直接和我爸找个地方过二人世界已经是给我们面子了,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比起大腿一拍就能做的买房子的决定,找房和看房就十分劳心劳力了。我爹爸虽然不像十几年前那么忙碌,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共同的时间还是要靠挤。我和我二哥在上学,也没时间陪他们俩。

 

四十多岁奔五十,其实有点中年危机的意思。他们俩吵架吵的少,但不代表不吵架。

 

看房子那段时间,家里鸡飞狗跳。

 

你们知道,我爹比较懒,他对于生活的物质资料就是能凑合就行——除了饭,做饭使他平静,所以他厨艺好。但是我爸不行,他活得很细致,对他来说买房子这种事情就更不可能将就。

 

第一个月还相安无事。到第二个月的某一天,我放学回家,见我爹一个人在客厅抽烟。他这几年烟瘾早没有过去那么大了,可现在烟灰缸里埋了一缸烟屁股。我不动声色的打开鞋柜,眼见我爸的拖鞋还放在原处。

 

“爹,你俩?”

 

“你看不出来吗?”我爹吐出一口烟圈,“没事儿别在我眼前晃悠。”

 

这要是再早些年,我肯定乖乖回自己房间写作业。不过鉴于我和我爹一手操控了我大哥的恋情,我现在和他相处倒有一种“一起做过坏事”的兄弟的感觉,所以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了。

 

“你们俩又因为房子吵架了,”我先下结论,“爹,你可以跟我说,我爸哪里做的不对,我回来说他,”我爹扭头看我一眼,黑眼圈都带着压迫感,我意识到除了他没人能说我爸,马上改口,“哦不是,我不说他,我可以跟他提出建议。”

 

“你爸这两天,早上去剧团排练——他下个月不是有个剧要上吗?最近排练进度也赶。他还坚持房子也要看,早点看好早装修,早点搬进去,”我爹掐了手里抽到一半的烟,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你爸说到底也不是二十年前了,排练强度那么高,看房子又跑上跑下。现在是冬天了,他本来腰就有毛病,这几天一直都不是很舒服。”

 

话说到这我基本上就明白了,我爹烦躁的挠挠头发,接着说:

 

“下午我们转了两个地方,一个他嫌朝向不好,一个他觉得周围不方便。他妈的,看来看去没他看得上的。本来我说这事儿不急,他还坚持要往下一个地点跑……”我爹动动嘴,没骂出声,看口型是在说“傻逼”,“我就先回来了,biang的自己折腾去吧。”

 

“那你还抽这么多烟,你明明就担心,”我拍了拍我爹的肩,“那你打车回来的啊?”

 

“不然呢?就你们爸那老腰,我让他打车看房子去啊?”

 

“那走呗,我们找他去~”我说。

 

我爹抬头看我一眼:“不去。”

 

看到没?老年人吵架,越吵越孩子气。我爹在沙发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眉头皱的能夹得死苍蝇,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我爸怄气还是和他自己怄气。

 

“你真不去啊?那把地点告诉我我打车接我爸去?”我试探他。

 

“你要去?”

 

“对啊,我看看去。”

 

我爹站起身:“那就是你坚持要去,和我没关系。”然后起来裹了一件羽绒服就和我一起出门了。

 

正是傍晚,路上很堵。我爹频繁的低头看手机,我坐他旁边,看他开着的微信,全是很短的绿色对话框,有文字也有语音。他使劲用手指戳着键盘,好像戳一会儿就会有白色的对话框进来。我拍了拍我爹的膝盖:“爹,把你手机借我,我给爸爸打电话。”

 

他把手机给我,我爸在他手机里的默认拨号键是1——其实没必要,众所周知,我爸姓“阿”,默认通讯簿里他不是第一个就是第二个。我按了1,过了一会儿,冷漠的女声告诉我:“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爹把手机抢走,拨了四五遍都是这样。他低声骂了一句“艹”,拍了拍前面的座位:“不好意思,麻烦您开快一点好吗?绕远也行,别走堵车的路。”

 

出租车七绕八绕,我爹一只手攥着手机,一只手紧捏他自己的衣摆,我伸手过去握住他说:“我爸肯定又没带移动电源,就是没电了,没事儿啊~”

 

我爹没搭腔,只是回握了我的手。

 

车终于停下来,我爹扫码付钱开车门一气呵成。他一下车就跑了起来,柔软的头发在寒冷的空气里跳跃,我看着他的背影,依稀见到他们毕业视频里那个初入大学,跑来跑去的愣头青的影子。

 

我们先去了停车场,看到我们家车还在。他又跟着地址找去那栋楼,看到最顶楼的两层房子还亮着灯。我站在他旁边,能感觉到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始有运动后的喘息,仿佛那个少年在确认我爸没事后就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吐出白色的寒气,又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刚才飞走的感官就这么回了巢。

 

我们乘电梯上去,我爹站在门口把门砸的“咚咚”响。

 

门没多久就打开了,是我爸,他脸上似乎还有点心虚的笑,被毛坯房里简陋的灯光照得很模糊。

 

“大龙,我手机没电啦……”

 

我爹拉开门跨进去抱住了他。

 

我爸的脑袋埋在我爹颈窝那里蹭了蹭,眼睛微微闭着说:“哎呀,幸亏我没走,我就怕你找回来。”

 

“你傻逼,不会去找个便利店租充电宝吗?”

 

“没电了怎么扫码呀?”

 

“你想借总能借到,你就是傻逼好吧?”

 

“好好好,让龙哥担心了,那是我不对~我跟你说这个房子很完美!朝向特别特别好,客厅和主卧都能安你最喜欢的落地窗。冬暖夏凉,房间也多,顶楼还可以种蔬菜,你跟我看看去吗?”我爸说完这一大串,才发现站在外面的我,“黄子也来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我爹还在嘴硬:“是黄子坚持要来的,不然谁管你?”

 

“行行行,谢谢我们儿子还惦记着你老爸,”我爸没拆穿他,只是笑着,“那我们一起看看这个房子吗?”

 

“不看了,你定吧,你喜欢就行。我要饿死了,“我爹闷闷的说,“开车回家接超儿出来吃饭吧,我要吃饺子。”

 

我们一起从楼上下来,我爸挽着我爹的胳膊走在前面,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我在后面跟着,依稀听到我爸在和我爹说这个房子比前几个强在哪儿,我爹一边说着“行行行”,一边把我爸的手拉到他口袋里握住。

 

橘色的灯光模糊了他们青丝里的白发,和他们比起少年时宽了一些的身体。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十一个年头,可从背影看过去,好像他们还在大学时代,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去压马路,去排练室,或者是回宿舍,回共同的家。

 

哪怕是我大哥都会用“汹涌的爱意”去形容他们之间的感情,可在我看来,这远远不足以描述他俩爱情的十万分之一。

 

按他们俩原本的性格来说,年少时的相遇应该是“彗星撞地球”,应该是“爱恨都要带血,死活都要壮烈”的青春疼痛文学。可我爹拿出了他并不存在的耐心,我爸拿走了他冷漠阴郁的隔膜,他们就像两块齿轮,偶尔有摩擦也要紧紧的咬合在一起,撑着我们这个家不断的向前。

 

这就是一个,爹爸身体力行,教会我们仨什么是“爱”的故事。

 

6.

 

最后房子就买了那里,可装修却装了快两年。我爸坚持要等甲醛的味道散了再进去住,一转眼我二哥都上了大一。

 

我二哥不像我大哥那样去了上海,前面说过他考了央音,现在也是专业第一名。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往远点去,我二哥很小声的告诉我,爹和爸都要五十了,大哥想在上海发展,我以后又计划着出国读书,家里不能一个儿子都不在,所以他留下了。

 

瞧吧?我前面就说过了,我二哥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搬进了新家。

 

大哥刚好放寒假,这也是他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寒假,他领着方方回来认门儿,眉眼也不像以前那么青涩,虽然还是有那么点正气凛然的傻劲儿。方方看起来倒是还像以前一样,不笑的时候秀气得很,笑起来满满的少年感。他比我们都会说话,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我爸喜欢他,我爹没说过。可我看得出,他们俩对方方的态度就是真把他当第四个儿子。

 

搬家的时候,他们的朋友也一起到家里吃饭庆祝,刚好赶上方方在,他们也迅速喜欢上了他。王姨揽着周深叔叔说,便宜都让我们云家捡了就算了,从没听说过还有捡儿子的。我爸一脸骄傲,揽着方方肩膀跟他们嘚瑟,我还听见他俩一起唱高音气王姨,不知道等会儿周深叔叔会不会开嗓。这些人就是喜欢搅和,从我出生到现在,一有机会就要搅和到地老天荒。

 

我窝在二楼看电视,楼下特闹腾。几个跟我同辈的吵着要灌我大哥喝酒,交待怎么捡的漂亮学弟,我二哥在边上帮忙挡——他也不是想挡,主要是害怕我大哥一喝醉把家里保险柜的密码都往外说。我爹在厨房忙活着做饭,李琦叔叔和他一起弄,他们家政组可厉害了,从做饭到洗碗都是一路有人承包的,连带王姨,主要负责洗围裙。

 

我看电影看得入神,没留意到身后站了个人,直到他拍了拍我肩膀。我吓一跳,扭过头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弯腰趴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腮。他见我回头,眼角和嘴角都弯了弯。他的脸型特别漂亮,眼睛像是小鹿一样,闪闪的,有亮光。

 

“我叫高杨,是王晰的远房侄子,”他自我介绍,“你是叫黄子弘凡吗?”

 

我点点头,把脸上的表情绷紧。我还记得我爹说的,要嘬一点腮,显脸小。

 

“楼下太吵啦,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看电视?”他眨眨眼,特别无辜的样子。

 

这谁顶得住啊?我给他让了个位置,他在我身边坐下,有点香,不知道是沐浴液的味道还是我没闻过的男士香水。

 

电视里正在放的电影是《怦然心动》,我想,我可能也有一点心动吧。

 

【END】

 

①:是《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里阿不思·邓布利多说的话。


P.S:多余还得等等,看有没有第三部惊喜掉落。


如果给你带去了快乐的话,卑微的求红心蓝手和评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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